气候科普可以给女权运动什么样的启示

前几年,出于兴趣,我读了不少女性议题相关的书。最近我没怎么刻意找女性议题的书了,但往往和女权毫不相干的书,比如之前翻到一本讲气候变化的新书,也能让我对如何推进女权议题有些新的思考。

Saving Us是科学家凯瑟琳·海霍 (Katharine Hayhoe) 去年写的一本关于气候变化的书。众所周知,全球气候变暖是科学界的共识。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对科学数据不信任,对迫在眉睫的威胁用“摆烂”的心态,对于任何解决问题的设想或者方案都嗤之以鼻。

在此我总结一些常见的说辞供大家鉴赏

1 根据个人经验或者个例,质疑大趋势。(“我怎么觉得冬天明明变冷了呢?”)

2 拿出1000多年前的社会景观来聊现代社会。(“北方更温暖降水量多就能重现汉唐盛世。”)

3 拿50年前的研究来驳斥现代科学。(“竺可桢时代的数据显示,我们进入小冰河期后,最应该担心的是变冷。“)

4 倒打一耙,说你没有质疑精神。(“数据都可以是假的啊。”)

5 用经济发展、政治博弈拒绝任何讨论。(“经济发展问题是重中之重,其他问题都可以等一等。保护环境都是高收入国家的圈套。现在想让低收入国家买单?”)

6 假装自己是理中客,专门攻击少数环保人士的离谱。(“我支持环境保护,但是我讨厌极端环保人士,所以我选择什么都不做。”)

7 只要有思考,就一定是被境外势力利用了。(“中国在环保问题上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怎么不看看xx国?”)

8 你说的都对,但是我不理你,因为你太危言耸听了。(“再等10年再关注气候问题也不迟。”)

大家有没有觉得很熟悉呢?

以上所有的话术,在探讨女性面临的困境时,都可以找到类似的版本。因此,我们不妨来借鉴一下凯瑟琳应对自己领域“杠精”的经验。

————————————————————————————————————————

书中有一段我印象很深。

大概是说这世界上有7%的人,是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这段莫名给了我很多力量。几乎所有人都有遇到过非常固执、完全无法接受和他观点有一点点不同的人,相处起来非常累。他们不喜欢事实,脑子就像一个已经烧好预设程序的单片机一样,但凡和预想的接收内容不一样,就能油盐不进,而且总觉得自己是对的。和这些人对话真的没什么意思。反正这些固步自封的人也不会有什么话语权,很快只会被社会淘汰,我们又为什么要和这些人耗费精力呢?

还不如就直接放弃,毕竟人的精力有限。总想着去改变一个改变不了的人,也是一种精神内耗。降低自己对别人的心理预期,绝对是成年人的必修课。

当然,如果你和我一样,还觉得剩下93%的人群中有部分人的想法是可以被改变的。那Saving Us本书里面有另一个有趣的观点也值得我们思考:如果想试图改变一些人的观点,最好还是从身边人做起,先从和他们建立联结开始。了解他们所在乎的东西,对话才可能开始,单向输出往往没有什么效果。

很多时候,我们会觉得摆出事实就足够能改变一些人的想法。但其实,当你觉得你只是给他们提供客观的数据和事实(并且信任他们能自己得到合理的结论),他们却很可能觉得你要给他们“当爹”,不是在挑战他们的地位,就是在挑战他们的身份认同。事实上,书里提到,在一个覆盖了56个国家的研究中,研究者发现人们对气候变化的态度和他们的教育水平和知识没有关系,但和价值观、意识形态、世界观、政治倾向倒是非常相关。

很多人害怕的不是承认气候变化本身,而是害怕正在发生的改变,害怕被日新月异的社会所抛弃。虽然这很不理想,但是如果真的在乎让更多人认识到气候变化的严重性的话,还是得研究一下普通人的心理,先努力找点共同的价值观,先做朋友。说得功利一点就是,你想改变别人的看法,那至少也得先提供一点情绪价值,知道对方想听啥。成年人往往需要的不是说教,而是共情。

以气候问题为例,凯瑟琳·海霍鼓励大家在聊气候变化问题时,更多地去强调气候变化对你想说服的那个人的影响。比如,一个人也许不会被“人类的未来”所触动,但是他可能会担心自己孙女的成长环境。比如太平洋小岛被淹没离的可能没法让一个人有所行动,但是可能爱好滑雪的他,自己其实已经发现每年都去的滑雪场的开放时间一直在缩短,而自身的兴趣爱好确实受到了气候变化的影响。

此外,凯瑟琳·海霍也鼓励大家多去分享正面的解决方案和改变,这样更多人的会觉得自己在生活中的小决定真的有用。毕竟人类的大脑天生就是将“正向”的行动与奖励联系起来,而不是与避免伤害联系起来。因此,带来希望的口号其实更容易让普通人行动起来。

写到这,忍不住想给这个科学家严谨、务实的态度点个赞。首先,她在书中指出,在气候变化问题中,也是各种弱势群体最先为环境恶化所买单。另外,凯瑟琳·海霍做的事儿,是去解构气候问题中的身份政治,而不是用支不支持某种观点来建立自己的身份。她在乎的是鼓励搭建人与人之间的桥梁,而不用靠某些身份、某种理念立人设。这本书也是诚心地在探索如何让更多人的意识到全球气候变化的危机,让更多的人加入讨论中,我觉得这是任何想成为有影响力的社会运动家都应该在乎的,以及任何有社会责任感的人都应该在乎的。

最后,其实一直以来,我也很疑惑,我们到底能改变这个社会多少?凯瑟琳·海霍的鼓励也算来得恰到好处:”改变并非始于英国国王决定结束奴隶制,或者始于美国总统给予妇女投票权,又或者始于南非国家党选择结束种族隔离。改变始于普通人——没有特别的权力、财富或名望的人——开始认为世界可以而且应该有所不同。他们是有勇气坚持自己信念的人,他们用自己的声音来倡导所需的系统性社会变革。(作为普通人)我们是以前改变世界的人,我们也是能够再次改变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