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权主义者经常被问的n个问题 (15)

23. 后现代女权主义反对任何性别概念。 高举着女权的大旗,不是自相矛盾吗?

虽然笔者并不反对后现代主义对性别概念的解构,但是对性别作为一种本质结构进行解构的可行性并不代表“性别”这一概念失去了它描述社会现象的效力。事实上,无论我们个人对“性别”这样一个边界模糊的概念有怎样的看法,“男性”与“女性”仍然是当今大部分人思考与认识社会以及其中个体的基本框架之一。这就如同我们不管认不认同上帝的存在,都不能否认宗教对于人类文明的重要性一样。在人类社会演化到性别概念可以被扬弃之前,女性与她们的境遇都会是我们理解社会的重要视角。

女权主义者反对本质主义的时候,反对的是在社会实践中将“与生俱来”的身份作为禁锢个体的枷锁。一个女人在学业事业上被给予的期待不应该比男性少,在家庭生活被给予的责任也不应该比男性多。事实上,多数厌恶本质主义的人,也会自然地认为种族、语言、籍贯等都不是判断一个人品质与价值的合理标准。然而,我们不能突然间无视还没有解开的枷锁,就以“无法准确定义什么是枷锁”为理由无视那些确实存在的禁锢。当我们观察到一个群体在某个社会中被系统性地歧视时,我们至少需要一种描述这种现象的语言,即使它可能有含混之处,就像所有其他语言一样。在讨论当今的性别问题时,我们如果连“女性”的概念都不能使用,那无疑是在吹毛求疵,在忽视主要矛盾,在未过河先拆桥。

另外,后现代女权只是女权主义的一个流派。有的文化女权主义者并不一概否定本质主义,而是要求重新定义女性特质。不过女性特质到底是什么,谁来定义?笔者认为与其强调女性特质,不如拥抱每个个人在当下的差异性,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社会期待所施加的影响,不去试图给任何人的人生与意义下定义。当然,因为女性作为更容易被凝视与歧视的客体,其价值、贡献往往是被低估的,所以文化女权主义试图为被污名化的“女性”特质正名也是抓住了矛盾的一个重要方面——它使我们反思为什么“阴柔”有时会被认为隐含贬义色彩?为什么人们会习惯性地鼓励别人“像男子汉一样聪明勇敢”?

24. 以生育自由为前提,给生育补贴是不是在歧视单身女性吗?

“歧视”如果从本意上来讲就只是区别对待的意思(虽然一般用法中它往往偏指被以较差方式对待的一方)。而生育的女性与不生育的女性的境遇、需求都不可避免的有着显著的区别,因此,社会只要影响她们的生活,便很难在客观上不做区别地对待她们。事实上,不论政府是否补贴生育的女性,都会客观上造成对生育和不生育女性的区别对待:如果补贴,那就相当于一部分本来能够平均使用在所有女性身上的税收被有倾向性地给予了选择生育的女性或者她们的家庭。仅看这一点,那你确实可以理解任何形式上的补贴都在歧视不生育者。但如果不补贴呢?问题就在于,比较现代化的社会里大多数人养老不是靠家庭,而是靠社保或者养老金。而社保或者养老金之所以几十年后还会值钱,并不是因为我们现在超量生产的商品与服务可以被存放到我们退休以后再享用,而是因为我们颐养天年的时候还有人在生产产品、在提供服务。只有这样,我们年轻时攒下的钱存到那时才能有购买力。而几十年后生产商品、提供服务的人将会是现在选择生育的女性付出自己的时间,精力,以及机会成本养育的。这其中的精神价值暂且不谈,但她们的后代客观上使所有人在年老以后的储蓄、社保与养老金的购买力都变强了。这么看来,如果不给生育补贴的话,那政策实际上是在歧视选择生育的女性。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客观上一个政策对一方有利对另一方就没有那么有利。如果要达到近似的公平,那么生育补贴是必须的,不过其中具体的取舍平衡应该是社会学家研究的课题,同时也是我们每个人应该积极思考、辩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