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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权主义者经常被问的n个问题 (20)

29. 为什么我们倾向相信性侵事件中的报案者?

今天本来有Jingyao诉讼刘强东的听证会,因故又取消了。舆论依然不尽如人意。其实无外乎就是总有人恶意揣测说她为了出名,有人直接当起了道德法官说她是诬告,还有人“阴谋论”说是资本的力量想黑刘强东等等。这些常见的受害者有罪论于情、于理、于法都令人感到遗憾。

我之所以希望受害者有罪论的声音能少一点,以及对报案人的动机缺乏证据的质疑能少一些,是因为在目前的舆论氛围下能主动报案的受害者并不多,以至于绝大部分性侵/强奸等不法行为并未能得到制裁。

我认识的不少朋友,在经历过性侵或者非自愿的性行为的时候,都没有报案。每个人面对自己的心理创伤的方式不同。有些人就是希望把这个记忆能抹掉就抹掉,远离任何能激起自己不好的回忆的事儿,以防被二次伤害。她们选择任何保护自己的方式都是她们的权利,应该被理解尊重。另外,因为取证困难,强奸案很多是很难鉴定“自愿”和“非自愿”的。因此知难而退的女孩们选择不报案很常见。

而对于那些主动报案的女孩,舆论往往也很不友好。在几乎所有的强奸案中, 哪怕是一个“完美受害者”的情况,“荡妇羞辱”也会出现在舆论场上——我们会听到“为什么女孩要把自己陷入这么危险的环境?”但是却很少听到“为什么会有这么危险的环境?为什么女孩们会需要在1/5的女性都经历过强奸或强奸未遂的环境中长大?【1】“ 我们见过,即使有确凿证据、有正式调查结论的时候,舆论也对女性不友好的情况。我们也见过,仅仅是因为犯罪嫌疑人更有社会权力、威望,受害者不仅需要承担可能被强力报复、打压的压力,也需要面对“都是钱没谈妥”等更汹涌的舆论。

以上各种困难如果没有阻碍一个女孩说出她的故事,那我们至少可以倾听她的声音和诉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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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站在希望舆论尽量公正的角度,我们也有理由不去恶意揣测报案人的陈述与动机。

根据美国国家性暴力资源中心的数据,研究表明,关于性侵犯的“虚假报告率”在 2% 到 10% 之间【2】。很多研究者反复警示大家:这个数字很多时候是被估高了。不仅如此,还有大量的真实案情根本没有进入司法程序。

  1. 首先“虚假报告率”在各类调查中,定义是非常模糊的。比如,一些执法机构仅仅因为没有足够的确凿证据进行起诉,就将强奸指控标记为“虚假”,事实上它们仅仅是“没有证据”。在有证据的情况,因为人手不够证据没有得到检验也时有发生【3】。从法律的角度来说,这些也是“没有证据”,有时也被统计成了“虚假报告”。
  2. 另外这些所谓“虚假”还包括:延迟报告、起诉的证据不足、受害者决定不与调查人员合作、受害者陈述不一致等等。其实,这些理由都不代表指控是“虚假”的。【4】
  3. 我个人特别想强调的一点是:很多真实发生的性侵案件,因为我们开篇就提到的各种原因从来都没有被登记、被报告给执法机构。如果按照美国司法统计局的数据:“每 1000 起性侵犯事件中只有 310 起向警方报案“【5】。当我们考虑这些没有被报告的案件后,我们应该意识到任何给报案人造成更多困难的舆论或者行为,都会在另一个方面损害司法的有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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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想强调的是 ”不进行舆论审判“和“质疑报案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能理解有些人选择沉默,因为觉得不愿司法被舆论所裹挟;具体到个案,我们也无法要求、也不应该要求司法立刻相信所有受害者,还是要看事实、讲证据。我觉得这些想法都特别好,也值得尊重。但是当有女性站出来说自己被侵害了,有人特地去质疑她的言论、动机,就是刻意去强调一个小概率事件。这既不“清醒”也不”聪明“:那些用自己设想的小概率可能性来推断案情的人,他们对受害者基本的共情去哪儿了呢?他们探求真相的理性又去哪儿了呢?事实上,各类“谎报案情”时有发生,大概是2%左右的概率。比如你听到一个人说自己被骗了钱,你的第一反应是他可怜,还是他在说谎,还是他是不是在讹人?我相信很少有人是后两者。那为什么在“强奸”指控上区别就这么大呢?这是不是“厌女”文化的另一个表现呢?

【1】Smith, S. G., Zhang, X., Basile, K. C., Merrick, M. T., Wang, J., Kresnow, M., & Chen, J. (2018). The National Intimate Partner and Sexual Violence Survey: 2015 data brief – updated release.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2】Lisak, D., Gardinier, L., Nicksa, S. C., & Cote, A. M. (2010). False allegations of sexual assault: An analysis of ten years of reported cases. Violence Against Women, 16(12), 1318–1334.

【3】 https://www.cnn.com/2018/03/22/opinions/rape-kits-should-be-tested-says-research-wein/index.html

【4】https://www.cnn.com/2018/10/03/health/sexual-assault-false-reports/index.html

【5】Department of Justice, Office of Justice Programs, Bureau of Justice Statistics, National Crime Victimization Survey, 2015-2019 (2020)

你有没有为自己的性别认同挣扎过?

你有没有为自己的性别认同挣扎过?你有过身份危机吗?今天我们来听听5位朋友的心里话,聊聊关于基于性别的伤害,以及基于性别的刻板印象带来的苦恼和困惑。

小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性别,或者性别的差异。在这样的没有感觉到性别下,经历的是什么呢? 我并不知道性别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发生了发生了什么,因为我经历了。我经历了被表哥性侵犯,我经历了我爸妈跟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经历了无论我自己做什么做得都是最好的,但我还是不好。我没有一般人认为好的东西,我没有男朋友,我没有家庭,我没有孩子,我的情绪不稳定,我害怕受伤害,但我不应该那么觉得。我也很矛盾,我想要有性,我想要有人关心我,但最重要的是我想我作为一个人被喜欢、被尊敬、被爱护。

—大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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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我从小学开始就对“女孩”这个标签很敏感。花不少时间下围棋的我遇到过,在比赛前,男孩对手的爸爸当着我的面鼓励他说“你一定能赢小女孩的!” 等我真的在自己的年龄段下出一点成绩了,我还得面对小学老师完全不相信我当时的业余4段(国家二级运动员)水平,反复问我是不是证书是假。但是对于同班另一个围棋高手男生,就没有这样的质疑。

学棋的过程中,我看到厉害的棋手都是男生,自然有一种我也想“像男生一样厉害“的想法。我有过很多次“我才不要像女孩一样xxx“的“厌女”想法;也有过,因为我是女孩,所以我要特别证明”我们女孩也可以把棋下好“的压力;更有过觉得自己在“在女生中已经很棒了” ,而降低对自己的期待的时候。总之,在围棋的黑白世界中,性别是一个我没有办法忽视的标签。长大了以后,我似乎明白了我经历的就是所谓的社会认同威胁(identity threat)的各种反应:在面对一些让我不舒服的基于性别的期待时,我会不自觉地,有时试图脱离群体,有时把改变大家对群体的印象的压力放在自己身上,还有时消极地接受这个社会认同结果。

—Sim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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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性别认同,我太清楚Simone的坚持不懈地拿我在幼儿园站着尿尿的经历开玩笑。(Simone表示:我笑你,是因为我也试过啊!)弗洛伊德说,女人总是不完整,因为他们没有小鸡鸡。我家里的情况是,厌女太深刻地刻在了我姥姥姥爷这一代人的根里,所以我妈和他的两个姐妹深深地知道,生理上她们永远比不上最小的弟弟。但是年龄的差距带来的家庭权利生态不平衡,让她们更早的品尝到了社会性成功的喜悦,所以她们学会通过压抑自己的女性特在比拼雄性特质的游戏里玩得游刃有余——刚。最终极的满足感来自于在对手擅长的游戏里打败他们!天下人说“谁说女子不如男”,她们奉行的是“谁说女子不如男子刚?”她们从认知和现实性别上对女性气质的抽离和变形顺理成章地被我继承了- 可是我是懵的呀,我这个独生女没像她们小时候一样经历过厌女的创伤,我只知道“刚”。长话短说,我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悦纳了自己的“女性特质”——像个兜兜转转失而复得的情人,需要我用余生的浪漫来偿还。

—Alejandra

说来很惭愧,性别身份认同这件事在我这里还是没有解决的问题。我常常在这个时刻认同我的生理性别“女”,下一刻又觉得我明明那么”不女”。一直以来谁都说我没有女孩样,我为什么是女的,我是男的啊,然后再下一刻又觉得单纯的男女无法定义我。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一直坚信我是男生。我还记得有一天我爷爷杀了只鸡给我补补,说是因为昨天我撒尿的时候,这只鸡啄掉了我的鸡鸡,所以要报仇。说真的,我甚至分不清这是我的一个梦,还是真实存在我爷爷杀了只鸡然后用这个理由跟我开玩笑。但这个记忆很明显在提醒我,小的时候我认为自己是男性,所以我还记得自己站着撒尿,尿自己一裤管的事。不过上学后,我也就很自然地接受了我是女生,而且无比热衷阅读各种言情小说,并且带入女性角色。除了常常被人说,”你哪是个女的,你他妈就是个爷们”,因此从小到大,总有人叫我”X爷”,或者”X哥”。到现在我研究生时候的师姐还管我叫”哥”,因为在那段时间,我不自觉地自称自己”哥如何如何”,而我确实很不”女”。尽管如此,但我又常常被人说”所以你还是个女的”,”你别看你这么糙,你就是个少女心。” 这时候我又在想:”我也没说我不是个女的。” 好吧,可能我的行为举止看上去不是那么女。

我找不到自己的性别。不过好在我目前生活的环境已经开始在男女性别之外,会加一个”どちらでもない”(两者都不是)也就是所谓的”Xジェンダー” (X性别)选项,所以目前我大部分时间都是选择了这个范畴来定义自己。更明确来说,我想我是non-binary吧,我不想被任何一个性别束缚住,我不属于任何性别。我希望这个世界有一天不在有基于性别搞的任何划分。因此每当我回想起过去,我都能感觉我的左右摇摆其实是一次次的identity crisis。为什么就不能”我就是我”,而不是:
“你是女的就该有女人样”
“就你,还算个女人?你丫就是个老爷们”
这种针对我的看似玩笑的说法,其实就是在讲我不符合传统性别规范,不就是针对我的passive aggression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但丁

图片来源:https://kidshelpline.com.au/

身為跨性別女子 ( 生理男、心理女 ),實際上帶來我最大的困擾,莫過於要在公共場合如廁這檔事。本人全身近 1.8 公尺高,體型如棉花糖般寬大,頭髮留長到能碰肩。倒臉蛋難以給人感受到一絲秀氣,加上只會用遮瑕膏掩飾鬍渣和斑點,偶爾自行修眉。重要地,尚未接受荷爾蒙補充療法,自然是避不開帶有粗曠豪邁的氣魄。

基於這模樣,即便純粹身穿輕鬆簡短的短袖上衣和休閒褲,一進去公共男廁,難免有陌生人不經意瞄我一下,可能開始心中懷疑眼前的我到底是男?還是女?要是雙腿受限褲子長度不能掩飾那沒剔光、茂密等同草叢的粗黑腿毛,豈不是加深旁人的誤解嗎?

或許此時有人會教我做好自己,不干擾別人和無視那些偏見,不至於給人這麼大的壓力。可是,換作是照心理性別穿上我比較喜歡的秀氣服裝,諸如連身裙、女性衣褲等,覺得在外面找公共廁所,真的減輕個人壓迫感嗎?

台灣已經算是比較包容性少數存在、重視多元性別聲音的亞洲地帶,以及我認識的親友,特別是視我為姊妹淘的女性們,無疑對我有帶給一些安全感。然而,雛鳥一長大照樣得告別曾給予溫暖的鳥巢,面對來自巢外的多種挑戰。換言之,只要脫離同溫層、踏入陌生環境,早晚面對源自不理解此族群、具備攻擊性的言行。

那麼全面性給國內公廁設為不分性別的性別友善廁所,不就解決一切嗎?儘管我贊成這方案,倒透過世新大學作為推動先驅 ( 參 1 ) 的效果,當時不外乎存在狐疑、困擾和歧視的氛圍,當中嚴重到有人提出怕男學生一用被貼標籤這類話。所以,私自認為要台灣上下達到如瑞典不依性別設立無性別公廁,仍保有進步空間,需要提供更多相關宣導、改善建議,有助於大眾多多了解傳統二元性別以外群體的處境,才可以確保他們足以安心地走入廁所解內急。

( 參 1 ) 廁所不分男女!世新推性別友善廁所. ETtoday新聞雲. [2011-10-27]. 取自 https://www.ettoday.net/news/20111027/3563.htm 。

—明修

工具箱:有什么帮助女性群体的事儿可以做?

我们每个人自己有什么可以实实在在帮助弱势群体或者女性群体的事儿可以做?

每一个弱势群体里都有女性,而女性往往在这个弱势群体里更弱势,所以我个人重点放在女性身上。我的行为更多是在思想启发层面,一是受环境所限,二是它确实有效。

  1. 在社交媒体转发女权相关文章:语言是有力量的,社交媒体是一个很好的信息传播工具。所以我经常在朋友圈,微博转发一些女性权益相关的文章并作出评论,久而久之,一些女性朋友会被触动,会产生思考,甚至来和我讨论相关话题。我不知道她们在思想转变以后会在生活中如何实践,但是思想转变总是第一步不是吗?
  2. ⻅缝插针鼓励女性自强:因为树立了一个关注女性权益的形象,常常会有女性朋友来跟我聊聊天。特别是聊到一些因为她们的女性身份而困扰她们的问题的时候,我会首先指出这是社会和文化的问题,她没有问题。在冲突产生的时候,归因是很重要的一环。很多女性备受摧残最后归因到自己不够好,那就是拿起剑向内刺,实际上谁伤害我们我们就应该归因到谁头上。归因的下一步是反抗还是逃离,取决于个人的环境。
  3. 女权出柜,关照自己:声明自己是女权主义者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这件事在简中世界还没有被常态化,我们希望它可以更常态化,让大家都开始关注女性权益问题。而另一方面,每一位女性都或多或少在父权的泥潭中挣扎,所以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也要关照好自己。毕竟帮助我们自己,也是帮助女性。

—Ling

我生命中最亲近的女性就是我的母亲。提到帮助女性,我想到的就是母亲。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帮助她分担家务,陪她聊天。

我的母亲早早与我父亲情感破裂,独自一人抚养我长大。她或许文化水平不高,讲不出独立之价值当她身体力行的独自一人挣钱养家抚养我长大,放弃了许多属于自己的人生,她把独立的精神传给了我,独立就有了意义。

这些疲于奔命的独立女人,没时间哭诉。就算我们的社会偶尔注意到她们了,又何曾注意的是她们的困难呢?目的大多数是为了歌颂她们的伟大,往往也就止步于赞扬她们的牺牲。而这个现象,或许也是一个有意义的关于女权主义的探讨。

—蕉绿

帮助任何一个需要被帮助的人,倾听可能是一个可以去尝试或者努力的方面。有时候帮助是一次性的,例如在一个人陷入沼泽的时候递出一根木枝将他拉离险境;但有时候帮助并不是一次性,而是一个过程。人不是机器,不是在需要维护的时候涂一次润滑油可以再运转几个月然后再进行下一次的维护。每个人有自己的情绪行为和生活方式,每个人每时每刻有自己的特殊处境,每个人在每一个独特的时刻下有独特的需求。究竟怎么样帮助别人取决于被帮助的人的需求。确实帮助人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一个怀有美好心灵的帮助者也会从助人为乐中找到快乐和满足,但更重要的是被帮助的人的需求,更重要的是怎么样去通过不断地倾听去抚摸需要帮助的人的内心和促进他们在所处的社会中的生活。有的时候,你在那里,在需要寻求帮助的人心里能种植下一份信任和支持,那已经是很大的帮助。每一个你和我,都会在人生的某个阶段面临艰难,面临需要被帮助的时刻,面临渴求有一团暖火可以驱散寒冷。每一个的你和我可能也没法去承担起别人生活和生命的责任,后者去努力生起那团火会有压力,但其实我们只需要伸出一双温柔的手,用自己的体温焐去严寒,每个人一点点温度,如果我们有很多双手一起来焐热弱势群体们的手,他们就会温暖起来。即使最需要被帮助的人,他们本身也是生命的奇迹,倾听支持焐热他们的双手会给他们力量激发出来他们的生命的能量,然后我们可以用我们的目光陪伴他们走上他们自己的更好地人生之路。

—大盆

教育能改变一个人的生活轨迹。对于经济独立又有余力的朋友,这里我推荐一个点对点直接资助儿童上学的网站:感恩中国http://www.owecn.com 我非常鼓励大家去关注其他有政府监管的公益组织,不过也想说说为什么我信任这个个人网站。

通过这个网站,几年前我们家匹配上了两个藏族女孩,之后每年我们捐助的学费、生活费都会被直接汇到她们所在的学校。再由学校将生活费转交给她们。这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助学款被女童家庭克扣的可能。女孩的老师偶尔也会发来照片、甚至视频通话告知我们女孩们的近况,所以可以确定她们确实是一直在读书的。即使真的要细究,我们虽然不能保证她们的生活费完全没有被其家庭克扣,但是如果她们家里有其他生活困难的孩子,我们也不介意被一部分钱被用在更需要的地方,哪怕是给他们家里的男孩子。因为我们可以确认女童的教育至少得到了保障。

—Simone

大学课堂上听到美国约40%的(15到59岁)的人会感染HPV,且95%的宫颈癌是由HPV导致的。深感震惊的我下课就去学校的诊所打了HPV疫苗。十年前很多人还不了解HPV疫苗,我把这件事分享给身边亲近的女生朋友,一传十十传百,后来不太熟悉的女孩也来问我关于打HPV疫苗的问题。令我惊讶的是,她们对我表现出极大的信任,会就她们最困扰的问题来询问我一个陌生人的意见。这件事让我意识到,帮助女性可以从身边,从很小的举动着手。一条小小信息的分享,焉知不是一件有益于一个女孩一生的大事。

从那以后,我很乐于和身边的女性聊关于女性健康的问题,看妇科医生有哪些注意事项,妇科体检需要做什么,有哪些短效和长效的避孕手段和各自的优缺点 ,到什么年纪需要做哪些筛查…… 随着年纪增长,我也遇到越来越多愿意互助的女性,不论是一对一的还是通过组织或参与活动和互助团体,自发地向他人提供关于心理健康,情感,和职场方面的帮助。

在帮助女性和弱势群体的议题上,我的观点非常实用主义。我认为帮助女性,并不见得只能通过自上而下的方式,用政策和社会运动推动围观层面上的改变;不见得需要统一形式和内容,或追求单一的目标。草根式的,哪怕只是在自己的社交圈内部做一些尝试,也很重要再者,我十分厌恶在做这些社会运动时参杂表演性质。一个典型的例子是:George Floyd事件期间,我的一位黑人朋友和我分享,她对于她的非黑人朋友们在社交媒体上频繁分享参与游行照片的感到反感,因为其中一些人在生活中会时常发表一些带有种族偏见的言论。与其(只)在社交媒体上摆pose,不如照顾一次女性或弱势群体的生意,或倾听身边一个属于弱势群体的朋友的故事。这种贯穿在生活中的平权意识和小小的善意,也许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 喜欢待在山里林子里水里,大概上辈子是只海獭的Kaylee

我帮助各种弱势群体是出于某个模糊但自私的目的。这个目的可能是,我想通过我自己微弱的行为去消解个人对于现代生活的失落感。悲观的来说,在女性群体和其他弱势群体声音逐渐被消减的今天,每个普通人都很难找到一个有效的“工具”,一个让弱势群体们有自由有尊严活下去的“工具”。

我第一次有意识去寻找可以帮助弱势的工具是在大概十年前。当时我身边的人我的父母的工具是小额捐款。人祸捐一千,天灾捐两千。可惜我那时是个穷学生,没什么本金去做这件好事,有点钱也画在自己专业的材料费上。我算了算,到今天为止我尝试的不同“工具”中,有两个是我实践下来还算踏实的工具。

第一个工具:设计
第一次在用这玩意儿当成一个“工具”,是从一件很小的事情开始的。学校需要宣传材料,我被顶上去做海报,后来逐渐我自己开始有能力去号召大家开展关于女性设计师或者关注亚裔设计师的讲座的时候。我的设计海报的能力还得到了一些校外的人的喜爱。逐渐从那时开始,我开始义务为一些群体做设计做海报logo等等graphic design,有的是可以广泛传播的,有的不行。这毕竟是一个人人小红书或者Instagram的时代,图片作为一个更能直观更有时间效率的传播方式,无论观点如何的现代年轻人都逃离不了被图片填满眼球的现实。

第二个工具:算命
对,你没看错,就是算命。作为一个主要算命业余搞设计的家伙,无论是紫微斗数还是塔罗牌,八字生辰到六爻,有的是自学有的是老师教的。学习这些东西的初衷也是很简单,就是我想知道人类社会还有没有未来,开玩笑的哈哈。想学算命的人大多数还不是被“我的crush喜不喜欢我“这个宇宙终极问题所启蒙的。当建立起一定的credentials后,我从帮朋友亲戚算,到帮朋友的朋友甚至陌生人去算。一开始的试试水,到后来以捐款证明作为支付方法。让想了解自己命运的人通过选择任意慈善机构的方法,为他人也为自己积点德。这方式可能听起来很猎奇很好笑。但是,如果通过这个方式可以让他人开始意识到自己更能共情哪一类型弱势群体,也不惜我神叨叨的做出这些福德。

当然,这世界上不止有这两种简单的工具。我常常在想,万一哪天我也变成一个需要被帮助的人,我是不是希望有一个安全网能在我坠入谷底之时救救我。anyway,这些话讲了多了多少有点宏大叙述的嫌疑,听上去空荡荡。姐妹们!现在!就现在!打开手机找个良善的组织捐款去!

—智子

作为一个职场人,其实是经常感受到女性在职场里就是妥妥的弱势群体,尤其是30+的未婚未孕女性。当然这个不是短期也不是某个体就能解决的问题。

那就尽可能在日常中,尽自己所能把女性拉起来或是把女性送上去。在职场里高层女性越多,女性的生存空间就会越好。

1、学会相信自己
一定要坚定的相信自己,只有你自己先相信你自己,别人才可能会相信你。在我的观察里,出现同样的错误,女性同事往往会更在意这个错误本身,然后消耗大量的精力在反思自己的错误上面。这不仅影响自己的情绪,甚至有时候会让自己陷入自我怀疑。

其实大可不必,出现问题,总结、复盘、优化,继续推进就可以了。在职场里面过多的情绪消耗对成长没有帮助的。有困难是正常的,出现问题也是正常的,没有人的能力是完美的,一定要时刻相信自己。

2、鼓励女性向上社交,争取更多的机会。
职场里除了要埋头做事,也要积极的向上沟通,大方的展示自己,争取更多的资源和机会。在中国这个社会,用人唯亲是不变的铁律,要掌握被领导信任的能力。因为信任是职场里面被「重用」的唯一标准。

3、在客观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优先考虑把资源和机会倾斜给女性。

在我的团队里面,男女比例差不多是1比1,在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我更倾向于把机会留给女性,第一是我发现期时女性在人际沟通、细节把控、流程跟盯上其实有很大的优势的,在一些特别需要注意这几方面的工作交给女性会让人更放心。女性一定要找到自己的优势,然后放大它。

第二是让女性在职场里面获得更多的机会表现自己,也是为女性争取更多的机会,当越来越多的女性在职场中展示出其专业性,越有可能消除职场偏见。

—跳跳

如何低成本留学北美?

美加的STEM领域有很多硕士项目,这些项目不少是可以提供助教奖学金(teaching assistantship)。助教是一份每周20小时的工作,免学费,并且还有一份(不高)的工资。这个恐怕大家都知道,但是很多人在申请学校的时候往往只盯着排名,其实在北美找工作或者申请博士,毕业学校排名并没有那么重要。硕士一般只是一两年,如果有助教奖学金的话,其实是非常不错的跳板。而且STEM专业提供很多基础课,所以不论是什么学校,都有比较多的教学任务,也就是说有招收研究生来做助教的需求。更何况美加有非常多的高校,所以拿到助教奖学金来留学的机会其实是非常多的。

我对文科不了解,但是理工科的确能够打开非常多的大门。有机会的话,还是应该尽量学理工。我曾经认识一个女生,去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读计算机。她读了两年后就申请出国读计算机专业了。但是几年后我再见到她时,她已经在专攻油画了。不但不再编程,连电子邮箱都没有。她说她选大学入学选计算机专业的目的就是为了容易出国,为了出国学艺术。

豆瓣上有个women in tech小组,里面大部分的讨论都是如何转码,如何申请计算机专业。然而另外还有很多STEM专业(比如数学,统计,数据科学)其实比计算机好申请,更容易有助教奖学金,之后在北美也很好找工作。国内如果学过高数,基本的统计课,就可以满足很多学校的申请要求了,绩点高的话在这些学校拿到助教更是不成问题。所以还是那句话,不要只盯着排名来申请。

STEM专业毕业出来,除了去知名大厂做码农也是有很多选择的。比如生物技术(biotech)领域需要大量做数据分析的员工,需要生物学生物工程相关的专业人员,药厂需要有统计背景的员工,咨询公司需要生物学方面的专家以便与生物技术公司合作,甚至棒球队,橄榄球队都需要会做数据分析的员工来分析球员表现,球队策略。

大家在读研时可以尽早开始了解不同行业招聘的要求,同时积累科研或者实习经验,可以和教授做课题,也可以暑假时在校外找实习。这些经验不管是之后找工作还是读博都会很有帮助的。有些行业可能需要你学习一些其它领域的知识,比如你可能是计算机或者数学背景,但是多学一点生物学就可能帮你在生物技术公司里找到更好的机会。

即使是在北美,STEM也是性别比例失衡的重灾区。所以北美的学校,不论排名,在招生上一般来说都是有着平衡性别比,特别扶持女性及其她少数群体的道义上的责任的。对女性的打压遍布全世界,特别是不发达地区,导致了这些地区的女性往往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结果自己就先把自己否定了。招人的时候常常发现,女性申请人普遍条件好,准备认真,而男性申请人非常参差不齐,有时简直令人迷惑,他究竟是怎么觉得自己合格的?所以姐妹们,不要轻易给自己下断言,可能的话多申请几个学校,不同梯度的都申请至少一两个,先申请了再说。

—Audrey

女权主义者经常被问的n个问题 (19)

28. 女权主义者真的都只能看到女性的苦难,却不管男人的死活?

时常有人说:“女权主义者只能看到女性的苦难,却不管男人的死活。” 其实每个社会活动家都有自己的重点,更关心和自己某些身份相同的个体无可厚非。但女权主义者是有各种流派和观点的,还真有关注男性的女权主义者。这里我想介绍一本书《The Will to Change》,是女权主义者Gloria Jean Watkins (笔名bell hooks)专门写父权社会对男性的伤害的作品。这本书通俗易懂,而且关注点基本都在男性身上。作者认为女性问题不能只盯着女性,男人毕竟占人口的一半儿啊,那看看有没有交流这个问题的可能性吧。无论结婚与否,每个人还会和自己的父亲、兄弟、同事同处一个空间,不可避免有和男性交流的场合。对于已经在婚姻中的人来说,男性要是被父权社会(还有资本主义)压迫得惨,无处发泄自己的情绪,那受苦的也是他们的妻子、女儿等等。这最后一点可不仅仅是我的想象呀:每每经济下行时,家暴率总是会增长。把愤怒转移到自己身边权力地位低的人是非常常见的现象,而女性通常是那个在家庭中权力地位更低的“受气包”。

男性在父权社会中面临一个比较特别的问题,就是他们被要求不能展现出过多的情感,因为这样会显得他们很脆弱。而且遗憾的是因为这个问题的性质,聊“男性不能聊自己的想法”这件事儿本身也不被鼓励,封闭也就更严重,甚至形成了一个逻辑闭环。父权社会给男性的规训就是不要跟周围的人建立过多的情感联系。有些男性也会羡慕像一些女性之间可以有更多高质量的情感表达,但是当他主动去敞开心扉的时候,往往不会受到这个周围环境的鼓励,反而会受到很多的阻碍、伤害。比如可以想象在男性试图打开这种禁忌和枷锁的时候,他们也会遭到白眼,比如被说“哎呀你怎么和女孩子一样敏感啊。”他们的伴侣可能也会表现得不适应,毕竟很多女性(包括我在内)都多多少少内化了父权社会的逻辑。伴侣失去了“男子气概”,他本来顶天立地的形象就变矮小了不少。对一些男性来说,更直白一点,会直接失去很多择偶机会。也就是说,挑战固定的性别刻板印象,被一些人看来是得不偿失的。当然,值得警惕的是:男性几乎所有的情感表达都不被鼓励,唯独愤怒是可以接受的。这其实是相当可怕的,有人对于男性作为整体来说主要是暴力案件的施暴者感到不安,但是bell hooks却有一个“暴论”:现在的暴力犯罪事件低得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更多的男性可能在压抑自己的反社会人格。

另外bell hooks对于美国1970-80年代的女权运动的一个批评就是它只关注美国白人女性的权利,而且对于男人拥有的权力认识的不够准确。当白人女性在张罗女权运动的时候,她们会习惯性地觉得所有男人都有很多权力,因为这些女性周围能接触到的都是比较有特权的男性。比如说他们自己的父亲、丈夫等等。所以她们会很自然地觉得,男人这个群体在压迫女性。但是这个观点带有她们自身阶层的局限性,现实很明显不是这样的。底层男性确实也被父权制碾压,bell hooks在书中每每提到父权制的时候都会特别强调“imperialist white supremacist capitalist patriarchy” (帝国主义、白人至上主义、资本主义父权制) 。她很想强调各种性别的人受到的压迫,不仅来自于父权社会,同时也来自于阶级、种族、世界范围内的经济发展差异等等。觉得“所有男人”都是压迫者是不合适,或者说底层男性受到的经济、社会压力也需要被看见。

说了这么多男性受到压迫的例子我想现在把话题稍微收回来一点:

(1)说男性情感上被压抑,女性又何尝不是呢?比如在根本没有生气的时候,对某些观点友好地提出自己不同的见解的时候,我都被说过”愤怒“。我还没有生气呢,我甚至在想,即使在现在这个时代,女性有充分表达自己愤怒的权利吗?

(2)我也想特别说一说,当你觉得底层男性过得很惨的时候,事实上底层女性也很惨。在另一本非洲裔美国作家Mikki Kendall写的《Hood Feminism》一书中也提到过,诸如贫穷或饥饿这些问题,在第三世界国家各种贫穷都是不成比例地更加影响女性。不难想象,在中国的一些贫困地区,在资源非常有限又重男轻女的前提下,钱到底是先给姐姐还是先给弟弟上学呢?就剩下一口饭了,你是先给这个女孩,还是先给家里的男孩吃?众生皆苦,与其锱铢必较地“比惨”,我们不如携手为解决这些共存的矛盾而共同努力。

(3)在父权社会这样一个体系中,女性很明显还是被剥夺更多权力的对象——刻板印象固然害所有人,但是至少对男性的期望使他们能站在更高的地位。就好比说,雇主责任大、心理压力也大,但是如果只能在“雇主”和“雇员”中二选一,那我还还是愿意选“雇主”,毕竟他们有更多自由和更多权利。事实上,就如同马克思提供了一种对资本主义——而非资本家的人格——进行非道德批判的方法一样,正是女权主义的探索为我们提供了对父权社会——而不仅仅是男人的人品——进行批判的途径。

最后我想说,很明显一些女权流派未必会认可“团结男人”的做法。比如激进女权派可能会觉得,妇女解放运动的关键在于女性觉醒。女权也必须女性自己搞,所以不必团结男性。我是觉得如果把改变人的思潮当成一个目标的话,那当然需要和所有人对话,也包括男性。不过在各个阶段花多少精力,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但是,我尊重不同的观点,也不会质疑有些女权主义者不愿和男性对话的态度,毕竟每个人的想法、斗争方式、最后想要达到的具体结果都是不同的,不管是理性的还是感性的声音都值得我们去倾听、去理解。最后我想留一个不难回答的问题:为什么搞“男权”的那些人,无视女性的苦难,将其正常化,只会盯着“女权“或者女人批判吗?而女权主义者却能试图找出结构性问题。毕竟我发现提议把男性从父权制社会中彻底解放出来、或者对男性的苦难也很关注的也是女权主义者

女权主义者经常被问的n个问题 (18)

27. 女权或者左派似乎总是不太团结?

为什么左派看起来经常内部吵架?一个比较直接浅显(也比较无奈)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在如今信息茧房普遍存在的情况下,也就只有观念比较接近的人们才更可能有深入交流的机会与吵架的条件。而为什么右派的信息茧房却似乎总能容纳许多逻辑并不自洽观点而又看起来“其乐融融”呢?另一个相对根本一些的解释很可能是,左派大体上可以被认为是一群对社会现状(status quo)不满意,并且希望以制度或者文化创新来改造社会的一群人。极右翼也常对社会现状不满意,但一般来说更倾向于主张复辟某种“光辉传统”,是比较统一。既然现状(或者“光辉传统”)只有非常有限的几个,而创新与改变的方向、方式有无数种,那左派与泛右派相比更容易在内部争论也就并不怎么令人惊讶了。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历史上由左派引领的变革虽然充满着争吵甚至斗争,却往往能以极为深刻的方式影响世界历史的进程。可以说,大家吵归吵,但主要都是要“做事”,只需要各自向着各自的光明前进,至于争论的结果,自然可以交给“革命浪潮大浪淘沙”的历史过程来检验。比如近现代的法国革命、俄国革命、与中国革命,其中泛左派无一不是想法各异,成分复杂(比如吉伦特派、山岳派、雅各宾派、布尔什维克、托派、无政府主义者等等)。历史上没有哪次是大家先统一思想,再齐心协力把事儿干了;相反,能留下深刻影响的做派运动似乎总是大家各自先把事儿干起来,再依据各自的斗争经历去融合、扬弃思想的。两个字总结,就是“做事”。

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说,如果主张与观点没有办法落实到改变社会的实践上去,精力都花在内部辩论的“口舌之勇”上,人们很容易发现左派内部越争越吵,乃至于最后“互相开除左籍”,但他们不满的社会现状反而越来越稳固。事实上,已经有不少人观察到,80年代以后,各个主要政治体的主流政策在光谱逐渐右移的同时,泛左派的流行观点看起来越来越花里胡哨,百花齐放,但是真正能落到实际政策上或者改变大众价值观的案例却似乎相对而言乏善可陈。

Carol Hanish作为一个激进女权主义者,她说“The personal is political.” 最初意思是说,很多时候你觉得这是一个个人问题,但实际上它是一个政治问题,并且也只能通过政治运动来改变。但是我记得她在06年的时候重新审视了自己说的这句话,她说这句话的意义似乎已经被曲解了。现在这句话的意思变成了“The political is all about personal identities.” 也就是说,诸如女权主义运动等政治运动,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场关于如何建立并确认自己身份认同的争论——对社会制度的颠覆转向为了对于个人身份的颠覆,大众政治斗争的技巧被换成了建构个人身份的技巧。八十年代之前那种通过宏大的政治斗争与社会变革解决自己个人困扰的模式遭到了普遍的颠覆。取而代之的是人们通过广泛而即时性的言论交流,不断地创造、确认、质疑、抛弃各种个人身份,以及构建身份的技巧与条件。

可能有点抽象,那我举一个例子:本来女权运动如果有争论,可以是资本主义和父权制的关系,毕竟这决定女权运动的斗争重点之一;可是是对家庭妇女这个群体复杂的态度,因为这些讨论可以让我们对女性的处境产生更多的共情、思考;也可以是争论激进还是温和的斗争方法哪个更有效,还是都有效?但是在这个时代,很多时候辩论变成了分析具体的人,他是什么观念?我跟他不是一类的,他这个人坏。她没有反思自己的privilege。我因为反思了我的privilege所以我是最包容的女权,我们和她们不一样。这种耗费精力的斗争是徒劳,也是我如果斗胆猜测一下民权运动为什么这些年雷声大雨点小,原因之一大概就是斗争却没有实际的产出或成效。不专注做事,而是一种搞权利游戏、猎巫行动、拉帮结派。如果初心是为女性权利奋斗,那似乎早已背道而至了。

聊聊女性需要“自我证明”这件事儿

【给“我敢”的投稿】

最近一位叫朱朱的女生因为“牛津年级第一毕业”而被质疑、攻击,还被要求做基础数学题来自证”清白”。这次,我们想聊聊那些因为性别或者其他的标签,需要我们自证的时刻。也欢迎聊聊你怎么看女性需要“自我证明”这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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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不知道女性需不需要不断自证,因为我自己不怎么自证,这是其一。其二,我在生活中观察到,男性也有很多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所以我不太清楚自证总体性别差异大不大。不过我可以说说我经历过的一种女性特有的自证。
我家长辈比较重男轻女,我小时候就已经对此非常生气。刚好,我成绩不错,而家里的男孩子成绩都不怎么样。我对此非常洋洋得意,觉得这可打你们脸了吧。结果,根本没用,长辈就不是因为成绩喜欢小孩的。从此我就不怎么因为性别问题自证了。

-Auuuu(买菜小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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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想聊聊为什么女性的高学历人设更容易被怀疑。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学历、工作岗位、社会贡献等身份标签在父权社会下经常被“更自然”地与男性联系在一起。当这些身份标签出现在男性身上的时候,人们倾向于认为这些是自己经验所熟悉的范围内的,因而更容易将其预先假设为可信的,直到出现可疑的问题之后再重新审视。然而当这些标签出现在女性身上的时候,有些人便会下意识地觉得“这不自然”——毕竟更多时候,家庭关系(女儿、妻子、母亲等)或者兴趣爱好等才会被认为是更符合女性身份,因而也更可信的标签。面对“不自然”的事情,人们会很容易采取更严苛的怀疑态度,会反复问你是真的有这个学历吗?是不是在伪造人设啊?这些不友善的问题很快便接踵而至。质疑一旦变成一种教条,则很容易无穷无尽:即使你回答了质疑者的种种问题,他们也照样可以质疑你的数学答案是不是别人写的,是不是你的专业特别轻松等等。毕竟没有什么 “事实”与“证据”是不能被进一步质疑的。 事实上,所有人都有质疑任何事情的能力,但人们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倾向于选择质疑呢?一般来说,这就是当一件事情的发生方式超出了我们所认为“正常”的规则框架的时候。所以,对女性某些身份的过度质疑,其实在某个层面上反映的是一些人固化的思维模式与框架。我们很容易设想,假如性别互换一下,一个年轻男性说自己是牛津大学毕业,恐怕便不会有那么多人感觉有必要按着他的头来逼他现场解一道数学题来“证明自己”,还洋洋自得地认为这是在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也许一些“打假魔怔人”也可以考虑动用自己丰沛的批判性思维来质疑一下与自己“怀疑精神”相连的种种刻板印象,看看它们是否才是自己认识世界的障目之叶。

回到这个问题,为什么女性总是需要向别人证明自己? 我觉得不是因为女性比男性更在乎别人的看法,而是因为女性得到的质疑确实特别多,而这归根到底是因为对于女性的刻板印象特别多。当然,她们可以告诉自己“我不需要向无关紧要的人证明”,但是她们每次说服自己、压制愤怒的时候,不仅需要消耗精力和情感,也会多多少少内化一些指责——毕竟我们在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在意的时候,总会想想自己受到的指指点点到底有没有道理。这种不健康也没有必要的“反刍”(rumination),和自我反思不同,带来的更多是自我怀疑而不是自我提高。就算她们能下决心“厚着脸皮”无视偏见,她们还是需要不少的精力去周旋、去维持社交环境的体面。毕竟完全不解释、不在乎往往会有代价,也只有少数不必为自己的人设与地位烦恼的人可以真正践行。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我不想劝女性该怎么做,因为根本的解决方案不是劝女性少在乎一点别人的目光做自己,而是少一些规训她们的态度与思维定势。也许有人会说女性更在乎别人的看法,更尊重、照顾周围人的感受是优点。但我想,我们鼓励美德的方式应当是积极地回应美德,是希望她们的善解人意能被给予温柔的回应,而不是将对美德的追求劣化为刻板印象的桎梏,让她们承受内化指责的痛苦。

-热爱夏威夷盖饭的Sim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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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fé Yoni(2)- 关于自证:作家和编辑的对话

周四,上午十点,阴天。
街角的咖啡馆 Café Yoni 刚开门,人不多,只有一个烫着爆炸头的服务生和两个熟客,作家 Fish 和 编辑 M。

Fish(作家):发给你的这一期稿子看了吗?怎么样?
M(编辑):看了,这一期题材很大胆,关于女性对自己身体的认知,你写的也很精彩。

Fish(作家):我在香港读研究生时候的毕业论文就是写 Simone de Beauvoir 对华人社会的影响。
M(编辑):波伏娃?难怪,你这算是 researcher writer,专业领域写作。

Fish(作家):准确的说,她的姓是 “波伏瓦”, 不是女字偏旁的“娃”。
M(编辑):女作家嘛,翻成“娃”更好一些。这期稿子能不能配一张你的照片,温柔可爱萌萌哒,或者性感妩媚御姐款的都行。

Fish(作家):我写了那么多稿子,一直用 Fish 这个笔名,不配照片,也不注明男女。
M(编辑):这不是特殊题材嘛,配照片也更吸引人,想象一下,美女作家小鱼讲述女性身体的奥秘,这样对读者才有说服力嘛。

Fish(作家):说服力?是因为文章内容,我的文字,还是那张美女作家小鱼性感妩媚的照片?是不是还要再加点料,比如我大学期间交了有多少男友,之后睡了多少情人,有理工暖男,摇滚乐手,霸道总裁什么的?

M(编辑):这些能证明你是一个有魅力,有经验,且有思想的女作家,加上去,这期稿子就直接奔着10w+的爆款去了。肯定比你那个不男不女的笔名 Fish 要更吸引人。

Fish(作家):那男作家为什么不需要配照片呢?也不需要加一个“男”字在作家前面。你是编辑,也是男人,可从没人叫你“男编辑”。
M(编辑):谁在乎男作家,男编辑长什么样啊。我们就算长一猪头,也不影响销量。

Fish(作家):做一个女人,写作真不容易,除了写作,女性还得自证,有料。
M(编辑):大环境对女作家确实很不友好。特别是这一类题材的文章,网上有些评语很恶毒,写的真实深入,喷你是各种婊,黑木耳;写的平淡无趣,喷你没经验,靠脸靠身材和编辑部搞潜规则。自证,放学位证书,Master,PhD,谁看啊?

Fish(作家):这一期一定要配照片嘛?
M(编辑):没办法,主编要求的。
Fish(作家):我回去想一想再答复你。

– Mukha (瑜伽健身Fake Gu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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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生活中似乎很少有被别人要求“自我证明”的瞬间。我好像永远自动地走在被要求的前面,而先行自我证明;我同时在用一种低调的生活方式防御着这种被要求自我证明的时刻,没有人问的时候,我从不说我的学历和专业,我也不使用陌生人可见的社交媒体。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也在受到这种“要求自我证明的声音”影响,而选择了一种极其“顺从”的姿态反抗刻板印象,保护我的能量。

而在这种自我保护的努力中,我又流失了多少能量,多少可能性?这将是我此生都无法回答的问题。如果我们相信一个没有性别刻板印象的世界是一个更理想的世界,那从有刻板印象的现实出发,每一条突破的路都不可能没有遗憾。每个人的选择都是她的突破与现实的惩罚之间的权衡,一个不可能尽善尽美的权衡。我尊重每一个或大或小无论哪个方向的突破,也接纳每一分顺从和妥协。我们终究要“认清生活的真相,而依然热爱生活”。

– 跳芭蕾舞的maximal ide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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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需要不断自证自己这件事,英国女作家在《inferior》中就探讨过。

这种现象的出现归根到底就是社会认为女性的智性和能力要远远低于男性,女性的一些固有特性是不如男性容易生存下去导致的。

好比说,科学界一直认为女主内男主外的模式是有很深的考古依据的,因为他们认为远古时期就是男人在外打猎,女人在洞穴内带孩子做针织活,而这一切是由于男人能够更高效地使用暴力捕获经济价值更高的猎物决定的。但事实上,这是我们现代科学家在带着“男主外女主内,男人擅长的事就一定比女人有价值”的思维对远古人类活动做出的推断,而非真正的事实。因为当他们发现远古女性也打猎也擅长使用武器,就按住不表,或者坚持声称这些不过是个子比较小的男人。直到最近,这样的推断才逐渐被考古学界放弃,回归到真实。

另外科学家对上世纪还存在的非洲母系社会的社会学研究发现,比起女性善于种植可食用植物外加在搭配一些打猎,男性不喜耕作,只喜欢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猎。但打猎并不足够支撑他们的生存,这就迫使男性去跟女性做一些交易,获取一些生活资料。这种母系社会的状况直到非洲政府为了追求“现代化”人为干预这些土著的生活,迫使母系社会放弃种植可食用植物改种橡胶,重新分配给男性更多田地,让不喜耕种的男性雇佣女性种地,通过雇佣构建男性凌驾于女性之上的地位才被打破的。

由此可见,在父权社会里说男性更有生存优势,行为更有价值,说穿了也不过是一种人为构建。在这种构建中,女性都要共同背负“不行”,因为承认女人“行”,那就违背了这个社会的最底层构造—也就是男人要凌驾于女人之上,让女人为男人服务的结构。

在这种结构里,当女性想要做和男性一样的事,就是在挑战男性的地位。那些清楚知道自己有特权的男性必然会出来打压女性的主观能动性,疯狂打压女性的积极性。这就造成了女性参与社会活动不得不自证来证明自己也可以参与社会活动的前提。

– 这个月焦头烂额的但丁